白沟河畔

因四年前改行要推销产品,我在天津落地后乘动车由东向西前往保定,去一个名叫白沟的产业聚集地。通常的认知,沟是极小水系的载体,是房屋、稻田之间的水路。南方人的思维里,沟属于生活场景中的小障碍,谈笑间抬脚便可越过。若是扮演重要角色,那可以是某张发黄的房契、田园之间的界线协议书。

窗外的华北平原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动车在华北平原上风驰电掣。不同于往日南方旅途路过的奇峰险峻,车窗外景致一览无余,不由得令人提起胸膛,加深呼吸,自然地生出策马扬鞭的豪迈。列车在麦浪里穿梭,寥寥点缀在绿幕中的村庄从眼前一掠而过,我想:在北方如此广阔的大地上,如何会有一个尾缀为沟的地名?

下车,经销商小蔡在站口等待,我的目光却落在站前广场巨大的石雕的杨六郎像上。这位南方人尊称为“杨府爷”并立庙祀奉的抗辽猛将,在高台之上踩直脚镫勒马停步,执枪下斜瞭望远方。在马达轰鸣的世界,他依然注视着这片土地。我后来从词典得知,沟有另一种释义指军事用途:“沟,护城河;人工挖掘的战壕。”千年前战马嘶鸣,是我对白沟的第一印象。

白沟站

上了汽车,我随小蔡在街巷中穿梭。不同于站前广场的宽阔,白沟镇内车水马龙,繁华的镇区与轰鸣的机器,让我产生了回到南方沿海轻工业小镇的恍惚感。忙完一天的工作,我婉拒了小蔡的宵夜邀请,翻开携带的《汴京之围》,在阅读中落入了另一段时空。北宋景德元年(1004),经过25年的战争后,宋辽两国缔结澶渊之盟。除却北宋每年交付高昂的岁币,双方约定撤兵后以白沟河为国界,设立榷场开展互市贸易。此后120年和平岁月中,白沟河南北两岸成了边贸之地,商贾民众往来熙熙攘攘。如此想来,白沟如同彼时沿海开埠毗邻的城镇,在上千年前就为后世埋下了商业的种子,某场春雨到来时,那些隐于深处的萌芽便会破土而出,并迎风茁壮成长。

白沟河

随着前往白沟的次数增多,到站后我便自己租车,自驾前往雄县、白洋淀、安新等地。到东马营、晾马台、南张堡这些颇具军事古意的村庄时,脚一落地,对这片土地的感知也愈发深沉。

战乱是摧毁繁荣的推土机。宣和四年(1122),宋趁辽败于金,举兵伐辽惨败。最后以天价“收购”金兵的胜利,名义上收复了燕京,但此举也为五年后的靖康之变埋下了伏笔。靖康二年(1127),金朝南下攻取北宋首都东京,掳走徽钦二帝及宗室、朝臣、工匠、教坊等一万四千人北行。彼时,国界已从百年前宋辽认定白沟河南落到黄河,被俘同行的宋臣张叔夜一路不进食,仅饮汤水维持到昔日国界白沟河后,面对南方,自刎殉国。北宋灭亡。

白沟河夜色

前年夏末的一个傍晚,我驾车从尘土飞扬的小路驶入白沟河岸。暮色下,河畔草木葳蕤,水面波光粼粼,几名垂钓者隐于树下,借着灯光凝视着河面的鱼漂。静驻许久,我打了几百字的白沟河往事在朋友圈发出。

夜色渐浓,虫鸣声起起停停,静谧中偶有喧哗。我回神上座发动引擎,汽车在颠簸中驶向热闹的街区。那里人声鼎沸,灯火辉煌。(文/图 管朝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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